保利剧院,话剧《李白》,台上的濮存昕演得鞠躬尽瘁,身边的90后不停玩着手机。
李白其诗,贩夫走卒口口相传。李白其人,典籍野史口径不一。时过境迁,诗仙还是醉鬼,濮存昕有他的理解,90后有90后的逻辑。
话剧《李白》,讲的是晚年李白的故事。安史之乱,大唐将倾,李白一腔入仕热忱,入了永王幕府,以凌云之志,却被政客轮奸。永王兵败,李白获罪,流放夜郎,途经白帝城,经故知郭子仪作保被赦,与妻同还当涂。本欲就此成就仙风道骨,无奈终究暮年功名心重,请缨从军之际,于大江月色中,诗人悄然逝去。
“仕而欲隐,隐又不甘”的故事,是中国文人的传统纠结。话剧《李白》,自始至终就是做庄子还是屈原的纠缠。
诗人自古悲催。在理想与现实、出世与入世之间进进出出。自视恃才傲物,骨子里一地鸡毛。感召皇恩,便是“仰天大笑出门去,从此不做蓬蒿人”。不受待见,大不了“呼儿将出唤美酒,与尔同销万古愁”。情场上是浪子,官场里是棋子,真把人生当诗的,最后都成了疯子。
话剧《李白》,一演20多年,好就好在它没有让老诗人成仙。他有傲骨,也有媚骨;有才情,也有矫情。他的身边,有栾泰、惠仲明这样的巧佞小人,也有宋康祥、郭子仪这样的知遇达官。但归根结底,他的狂放不羁,还是因为有宗琰、腾空子这样的知己粉丝惯着。
有傲骨和才情,就会高低看不顺眼。被人惯久了,难免就容易进了别人的圈套。所谓不世之才的价值,政客眼里不过是一篇讨逆的檄文。
李白的悲剧,是现世里的喜剧。
中晚唐的诗人纠结,绵延了上千年。话剧拿李白说事,讲出的是这些年里没有变过的心病。
我们差了点才情,但多少都要沾染些酸文假醋。我们没多少人惯着,于是学会了用贼眉鼠眼打量着身边的贼眉鼠眼。
李白世无二出,但假李白满街都是。
借的是古人之酒杯,浇的是今人之块垒。现如今我们改不了的通病,就是达则颐指气使,穷则满嘴骂娘。说的都是家国大业,肚子里扔不下的还是那仨核桃俩枣。诗人的那点情怀,也就是永王眼里五百金的润笔分量——这是话剧《李白》的当代性所在。
和会不会写诗无关,我们每个人都是李白,区别只是才情和底线的不同。
流放夜郎途中遇赦,李白喜极而狂,载歌载舞:朝辞白帝彩云间,千里江陵一日还……台下群情昂扬,掌声四起。
从38岁的故作沧桑,到了63岁的本色出演,濮存昕应该明白了在《离骚》和《逍遥游》之间,隔着多少个《早发白帝城》。 |